容煜一路行來，有人指點方向，很順利上了山頂。

只是他自幼身體孱弱，雖然十歲之後去了護國公府也曾跟著護國公一起強身健體，但奈何他幼年身體受損太嚴重，即便後天好生保養了，但還是沒法和那種先天強壯的孩子相比。

再加上後來為了迷惑別人，他有一段花天酒地的日子，酒色最容易掏空一個人的精氣神，雖然做戲的成分比較多，可為了取信於人，也不得不真刀真槍。

再說他大婚早，府中除了一個正妃兩位側妃三位庶妃，還有四位夫人……按照規制能夠上得了名牌的人一個都不少。

他總要做到雨露均沾，這樣一輪下來，一個月中能夠休息的日子屈指可數。

好處就是，他子嗣頗豐，跟景帝子嗣單薄不一樣，他雖然身子偏弱，可是子女都很健康，一共生養了二十個兒女，除了一個女兒夭折之外，其餘的十九個兒女全都活下來了。

而且當初他選女人的時候，都註意挑選那些聰明伶俐的，據說做母親的聰明，兒女也不會笨拙。

還真別說，他的兒女們一個個的都是聰明活潑的，還有那麽幾個早慧的。如果悉心教導，將來未必不能成器。

他也恐怕孩子們長於婦人之手不能成器，所以兒子們從三歲開始就抱離生母身邊，由專門的師傅進行文武方面的教養。

女兒們六歲的時候也請專門的教習進行管教，十一二歲的時候也要開始跟著嫡母學習如何管家。

他的計劃很好，執行也很徹底，他如今二十二歲，最大的兒子女兒已經六歲，小小年紀進退有度，言行有禮，十分拿得出手。

一邊胡思亂想著，容煜已經到了山頂，忙躬身給景帝行禮。

景帝隨意點了點頭，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，“來，陪父皇下棋。”

“父皇，”容煜摸了摸袖子裏裝著的幾分奏章，“兒臣是來……”

“不急，”景帝微微頷首，“時間很充裕呢。”一邊親手端了放置在身邊紅泥小火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，“先下棋。”

容煜只好坐了下去。

景帝下棋很慢，但是思路很明確，容煜跟他下棋不得不打疊起全副的精神。

一局棋罷，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，容煜輸了三子。

景帝笑呵呵說道：“跟父皇下棋，難為你了。”

容煜忙躬身說道：“父皇言重了，兒臣惶恐。”

景帝看著他，良久，微微點頭，“其實你不錯，首先，教養兒女這方面比父皇要好。”

容煜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，嚇得連忙站了起來。

景帝有幾分好笑，“罷了，坐下。今日這裏只有父子，沒有君臣。”

容煜這才心懷忐忑坐了下來，只是不敢貿然開口。

景帝目光落在棋盤上，“朕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，棋力可沒有這樣好，你不光能讓朕贏，還能輸得不動聲色，可見你的聰明不僅僅是平日表現出來的那樣。

“其實國事焉知不是家事？朕起初的確是沒有打算讓你繼承大統。畢竟，你既不是長子也不是嫡子，身體底子也不算很好。

“但如今看來……還是朕看錯了啊！就憑你教養孩子的方法，朕也覺得你會是一位好皇帝。”

容煜再次起身，這一次身上都有些冒汗。

景帝伸手往下壓了壓，“朕都跟你說了今日沒有君臣只有父子了，你這麽緊張做什麽？咱們也不過是隨意閑聊而已。”

容煜苦笑了一下，戰戰兢兢坐下，君心難測，這樣陪著父皇說話，好辛苦！

景帝擡眸望著亭下，整個巍峨的皇宮盡在眼底，恢弘的宮城上方仿佛籠著一層煙霭，昔日他帶著望氣師上來，那望氣師說那煙霭乃是帝王之氣。

此刻看東宮那邊，似乎煙霭更加濃厚一些？

他轉頭看著一臉局促的容煜，輕輕笑道：“阿九，其實你還是太嫩了。”

容煜一怔。阿九……這個稱呼已經十餘年沒有聽過了，還是幼年之時，母妃經常這樣溫柔地叫自己。

恍惚間，看到了昔日那個絕色而又剛強的女子在對著自己微笑。

容煜眼角有些濕潤。

景帝也回想起了昔日的祝賢妃。

老實說，他這輩子有過的女人自己也記不清有多少了，祝賢妃是少有的幾個令他念念不忘的。

可他身為帝王卻最是明白，王者不能有愛，因為王者的愛是毒藥。沾者即死。

祝賢妃身份特殊，她是祝家的女兒，也是有了兒子的宮妃。

景帝喜歡她的明艷，更喜歡她張揚的烈性。所以不免對她多了一些關註。

就是這些關註，成了扼殺祝賢妃的利器。

後來祝賢妃不明不白死在了荷花池中。

別人不知，景帝卻是知道的，祝賢妃精通水性，而且武功不弱，溺斃荷花池？不存在的，一定是有人故意坑害。

他也曾經派人去追查，最後竟然查到了王皇後和前太子容炎身上，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心愛的妃子，難道還要失去另外一個可心人，以及一個嫡子？

所以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。

但對容煜總歸是有了那麽幾分愧疚，所以後來祝夫人上表請求將容煜接到護國公府教養的時候，他都沒有猶豫就點頭答應了。

若是不答應，難道還要搭上容煜一條性命？

景帝盯著容煜的臉，“你和你母妃還是生得很相似的。”性情卻相去甚遠。

容煜想到無辜枉死的母妃，心情十分低落，“父皇，母妃已經過世十二年有餘了。”

景帝嘆了口氣，“逝者已矣，不要想太多了，人活著還是要往前看的。不說你母妃了，說說你表兄？”

容煜愕然，這話題轉換也太快了吧？

景帝呵呵笑道：“之前跟你說到你皇祖母做的那件事……話也沒能說完。世人都說你皇祖母是老糊塗了，可你知道麽？為了你你皇祖母才走出了這一步昏棋。

“你表兄如今立了大功，宋氏女在西南也功不可沒。這個時候需要對他們進行封賞。可你想過沒有，這兩個人不會到了現在的這個程度便止步不前。

“將來再立了功，又該如何封賞？”封無可封，臣子也便成為了功高震主的臣子，對於帝王來說絕非好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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